敌袭的号声响遍大地。
局势骤变, 优劣转换。
匆匆集结的夏军对上气势汹汹的真武军,黑色轻骑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尖刀, 轻松割裂了涣散的敌阵。
昆邪弈看得目眦欲裂,面目扭曲。
伏罗是个疯子比他还疯的疯子
坠龙峡乃金雷第一险,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采药人不慎坠崖, 如果是他,宁愿正面杀出重围, 也不会带将士去冒坠龙峡的险。他考虑到伏罗的性格,还是在坠龙峡的谷口设置了埋伏,就连瀛洲他也考虑到了只要伏罗前脚调瀛洲兵, 他留下的兵马后脚就会强攻瀛洲,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却还是没料到他竟敢用千骑就冲击大营
昆邪弈至今仍想不通, 他怎么敢用千骑奇袭数十万大军
哪本兵书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
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不要命的疯子
传信兵策马经过, 他一把拉住对方,低语数句。
发号施令的战鼓咚咚大响, 混乱的步兵和骑手纷纷后退, 夏军兵补到外围, 列阵护卫, 尖锐的枪头对准冲击的两千余黑甲轻骑。
玄甲黑马的少年一骑绝尘,两条修长结实的大腿夹紧马腹,双手开弓搭箭,上身纹丝不动
噌
利箭刺破空气,发出尖锐声响,转眼将擂鼓的鼓兵射于台下
鼓声一度中断, 经过前几次骑兵冲击,损失了大量指挥旗帜的夏军再度陷入混乱。
秦曜渊三指间夹着三箭,一箭中的后,他调转方向,向着中军明黄舆车再度射出三箭
嗖嗖嗖
带着巨大冲力的箭矢撕裂了舆车上的门帘窗纱,车内大敞,里面只有一个吓破了胆的小内侍
而此时替补的鼓兵爬上擂台,再次擂鼓,鼓声四急一缓,已然改变。
夏军在枪兵列阵护卫下,不断往莫州方向撤退。尖锐闪亮的枪头震慑了冲击骑兵,马蹄声越来越慢。
几番冲杀下来,雪原被鲜血染红,夏军尸横遍野,而真武军的两千余人也损失了不少,剩下的骑兵大多甲覆鲜血,面露疲意。
秦曜渊策马走到众人之前。
多轮远射下来,他依然没有一丝疲态,少年将军冷酷而沉静的面容给了将士们莫大的鼓励。
能够和将军在战场上一同厮杀,原本就是真武兵生涯中最大的荣耀
“还能冲的跟上。”
少年冷淡的声音得到震耳欲聋的回应。
桀骜不驯的笑意在少年嘴角一闪而逝,他一夹马腹,向着无数尖利枪头率先疾驰而出
“杀”
千余人的力量在雪原上空融合,声势浩大
“杀”
无数黑骑高歌猛进,夏军士气涣散,挡在最前方的枪兵双手颤抖,连枪都难以拿稳。
嗖嗖嗖
三箭连发,三箭中的,最后一支箭镞,甚至一举穿透了两个夏兵
飞射的箭矢比替补的枪兵更快,魂飞魄散的枪兵几乎是被推上夺命之地,连手里的枪头都没对好,便被一箭射穿了头颅
少年以一人之力,叱咤战场,无往不利
“盾兵盾兵上”大将顾不得传令鼓兵,声嘶力竭地大吼道。
来不及了。
少年一骑绝尘,率领千余黑骑冲入夏军,再度撕裂军阵
夏军已经被他非人的武力磨灭了勇气,少年所经之处,夏军纷纷避让,原本士气低迷的夏军在这次冲击后彻底崩溃。
千余黑骑在身先士卒的少年将军带领下,越战越勇,猩红的双眼里只剩彻骨杀意
秦曜渊冲至明黄车舆前,一刀斩下粗壮的牙旗
数十万夏军彻底失去了来自中枢的指挥
“你总算来了。”
一声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破空之声朝身后袭来,秦曜渊当机立断弃马跳下。
一条长鞭带着无数粗而尖的倒刺狠狠抽在矫健的黑马腹部,转眼刮走一层血肉
黑马痛苦嘶鸣着倒下,鲜血和内脏流淌而出。
“将军”
数声惊呼响起。
深入敌军后,夏军的血肉之躯挡住了骑兵的冲刺。
而失了速度的骑兵,就是砧上鱼肉。
真武兵被夏皇的重甲骑兵团团围住,光是勉强应对就花去了全部心力,此时忽然分心,立即有几个黑骑被人砍落。
昆邪弈骑在一匹高大的棕马上,身上穿着掩人耳目的骑兵轻甲,他一击不中,立即抽出第二鞭,这第二鞭打中了少年的肩膀上,黑甲破裂,肩上血肉模糊,隐约可见一缕骨色。
他还没来得及得意,就见少年以臂缠绕,猛地攥住回缩的长鞭。
长鞭纠缠之处,黑甲尽碎,倒刺刮进血肉之躯,少年面不改色。他反手一拉,将小兵打扮的昆邪弈生生拉下骏马
“护驾放箭”舆车内的小内侍发出心胆俱碎的悲鸣。
昆邪弈坠马,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,忘记了逃跑,遍布血丝的双眼呆呆地看着向他走来的怪物。
少年覆着鲜血的面庞和脖颈皮肤下有蛇状的峥嵘青筋。像是青黑色的经脉可是经脉不会起伏游动。这些东西像是活的此刻仍是活的,在他的血肉中游走。
少年后背、手臂、前胸,身中数箭,鲜血从黑甲缝隙处溢出,他走在鲜血染红的雪地上,半面覆血,双眸深邃,那些在他皮肤下涌动的异物,加重了他带来的恐惧。
如修罗现世。
又有零星几箭射中他的身体,他一动不动,稳如泰山。
鲜血从少年见骨的右手泉涌而出,随着他一步步走来,在苍白雪地留下一道崎岖的刺目血痕。
“你你是什么东西”
秦曜渊踩住他的下身,血淋淋的右手抓住了年轻皇帝的头。
“你不必知道。”
仿佛皮革断裂的闷声夹杂着咔嚓一声轻响,
大夏皇帝的无头身躯无力地向后倒去,温热的鲜血从颈部裂口喷薄,赤红转瞬溅出数丈之远。
鸦雀无声。
远处的战斗仍在继续,可是少年身边,连呼吸声都安静了。
青黑色的异物已经蛰伏,一切就像幻觉,只除了他手中的夏皇头颅
少年举起手中死不瞑目的头颅,无情的目光在因他后退的乌合之众身上一扫而过。
“昆邪弈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”
少年手中冶丽的头颅睁着失去光泽的双眼,呆呆俯视战场,直至
夏军轰然大乱
不仅是主将战死,而且是御驾亲征的皇帝战死,夏军士气全面崩溃。
战鼓乱了,消失了。屁滚尿流的大夏甲士慌不择路逃命,仅剩的军旗犹如无物,无论将领如何嘶吼,数十万夏军在皇帝阵亡的鬼哭狼嚎声中,不管不顾地向莫州逃亡。
带血的箭镞接二连三落在地上,随手抢了一匹马骑上的秦曜渊拔掉身上最后一根箭矢,抽出腰间长刀,弯腰下沉,勾起地上一根。
众人只见眼前一花,一名和他并驾齐驱,正朝他挥刀砍来的大夏将领就被一枪挑了出去。
扑通一声,将领砸落,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,就被身后避之不及的群马踏扁了胸膛。
一转,沉甸甸的红缨甩出一道血花,秦曜渊左手握枪,右手执刀,双腿夹紧马肚,如离弦之箭冲入夏军
“跟着将军杀啊”
“切不可让将军小看我们”
剩下的百余真武黑骑看得心神激荡,热血沸腾,争先恐后地追随前方身影杀入敌群。
银枪横扫,长刀劈砍,夏军如野草枯树,在少年大刀阔斧的杀伐下纷纷伏倒。
温热的鲜血顺着鸦黑的睫毛淌下,鲜血覆了又覆,暴戾恣睢的火光始终在少年乌黑透紫的眼眸里燃烧。
古老的传说在无尽雪原上重演。
毁灭男神降临人间,所到之处无不鲜血喷涌,惨叫连连。
唯一能够阻止他的创世女神毘汐奴不在此处,只有当鲜血流满世上最大的河流,他的暴虐才会得到平息。
轰隆隆,轰隆隆,天边传来闷雷之声。
马蹄飞扬外,大地多了另外一种震颤。
是雷雨的前兆
还是
秦曜渊面色骤变,拽着缰绳一个急转,忽然向后奔去。
他厉色大喝“跑”
真武轻骑虽然不明所以,但出于刻入骨血的钦佩,他们想也不想地拉动缰绳,跟在将军身后调头疾驰。
轰隆一声,巨响从身后传来,有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,立即魂飞魄散
一条纤长的裂缝出现在白雪积压的山腰上方,巨大的雪体从中脱落,在下滑的过程中膨胀增幅,腾飞如云,如九天之上降临的千军万马,带着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奔腾而下